华夏诗醇:“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唐莲


【正见网2017年02月01日】

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词

一片春愁待酒浇,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秋娘渡与泰娘桥,
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以上是南宋蒋捷的《一剪梅•舟过吴江》词。蒋捷是婉约派词的后起之秀。这首词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婉约派的重声律、工炼字的特色,在这首词中,均得到充分体现。

从内容看,这首词,写的也只是常见的旅思客愁,但能把这一寻常主题,写得如此逗人喜爱,且能给人如此的审美愉悦,实不多见。因而,其中就更有值得寻味之处。

此词为双调。其上片,写舟行旅程。起首三句:“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其中“一片春愁”四字,正是贯穿全词的意脉。后二句是写景,同时也暗中交待了所处环境是行进着的江舟。季节为春天,“楼上帘招”句,既是景,也关情。试想,正当“一片春愁”渴望借酒消愁时,恰见岸上酒楼帘幌招展,似呼其上岸一饮。这是多么有诱惑力!然而客游之人,却未能弃舟登岸,而是继续其行程,显然有为形所役、身不由己的苦衷。接下“秋娘渡与泰娘桥”句,正是表现小舟依然前行,一会儿过了“秋娘渡”,一会儿又到了“泰娘桥”。按说此二处,必也有可观之景,但词中仅留两个地名,并无一笔景物描绘。这样写,其实是在与首句之“一片春愁”相呼应,表明舟中人愁肠百结,而无心观景。上片寥寥数笔,便为我们绘出了一幅“春雨行舟”的画图:画中有水乡秀美的河桥津渡、烟雨楼舍,还有一位困于春愁的舟中客子。语句虽平白,却极富表现力与感染力,使你仿佛置身舟中,亲历其境。

下片转写怀乡之情。“何日归家洗客袍”,表明舟中人之所以有“一片春愁”,是由于久客未归而乡思倍切。“客袍”,是客游异乡人沾满风尘之衣:接下“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是思绪飞回到故乡,想象家中的她,每日怎样地调笙以诉相思,焚香以盼人归。“银字笙”,即上刻银字之笙, “心字香”,即做成心形之香。远游人由自身思归,转想及家中人也同样盼己归,则思归之情,由此更切。但身不由己,仍不得归,在此急切心情下,作者不由发出慨叹:“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意思是说:时光难驻,转眼又春去夏至;人生易老,相见恐青春不再。这层意思如直白说出,并无多少警新之处,但作者借樱桃、芭蕉,把它形象化了,又采用将“流光”拟人化、“红”、“绿”二字 动词化的手法,遂将“人生易老”这一文学中的亘古咏叹主题,纳入一个生动形象而又短小精辟的句子中,使之成为人们争相传诵的名句。

这首词,在表现手法上,有几处值得一提:

第一是其动态表现的手法。词之上片,实际上含有两种过程的描写:舟行的过程和舟中人的心理活动过程。这两者如割裂地、静止地去写,便体现不了舟行的特点,且难生色。作者将沿途所见景物及心理反应,均剪辑其片断,而集中串接于动态的舟行这一线索上,使景随舟移而变,心随景移而异。这样写,两种过程融而为一,自然而有动感,读时便如观赏一段配有画外音的风光片,审美的愉悦油然而生。

第二是其特有的音乐美:节奏轻快跳跃,读来朗朗上口。作者利用词中的四对四字短句,并故意让每一对中的两个句子,都重复一个字,且结构相同。

这样,在一首总共才十二句的词中,这种重字同构的四字句,就占了八个短促而又整齐的重叠句,即上片的“江上舟摇,楼上帘招”、“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下片的“银字笙调,心字香烧”、“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便构成了轻快跳跃的主旋律。再用不同的长句把它们等距离地隔开,使整齐中,又有错综,遂使全词产生一种律动感,一种韵律美,读来犹如一首轻音乐,优美悦耳,轻快流动。

第三是其语言。这首词读起来十分流畅,这主要得力于语言。全词不用一个典故,也不用一个冷僻拗口之字,浅显易明,畅达无碍,从而形成明快清新的语言风格。

全词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作结句。读着想着,深入思考:莫糟年华,立志趁早!——这恰是此词的题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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