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书”一个值得永续经营的志业

池农深


【正见网2007年01月19日】

2002年七月有一天,有一个人交给我一封包了许多黑色胶布的信封袋,他说这包东西不知已经过多少人,才辗转到他手上,他怕里面是未冲印的底片,容易曝光破坏,知道我有暗房,我们就在暗房中一层又一层将黑胶布打开,打开后是三张冲印好的照片,上头还有拍照日期,5月13日。


二千零一年五月十三日


拿着红布条的红衣女孩

当时我很震惊,对我们这种在文明世界生活已久的人们而言,很难想象有人为了把这张照片传递到中国以外的地方,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可能还有人因此丧失生命。随着中共运用经济及市场优势,再加上配合全球中国热的文化包装,许多曾经震撼人心的事件,都似乎在世人心目中日渐淡去。因此我决定用手做一本书,一本叫《天安门的故事》的书,用版画的形式来印制一本书。对现代的中国人而言,”天安门”已不是单纯的地理名词,从民国年间在天安门发起的五四运动,到xx党的建国宣言、文革,八九民运,以及近七年来的法轮功,在天安门上的呼喊不断上演历史时刻。

我做这本书,除却这些历史因素外,最大的因素是,社会大众对大多数的新闻照片都已麻木冷感,我想,若我象早期艺术家制作手工书的方式,把它们做成一本版画艺术书,送去给那些设有典藏书部门的各大美术馆看,也不枉为这几张照片受难的人。经过前后几个月的时间,我制作了六本手工铜版书。这次回来应二二八美术馆之邀,举办有关人权的展览,这套书能在台湾参与展出意义深长。

“书”在欧美又叫Print,就是版画之意。因为早期欧洲的书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甚至更晚到十九世纪,书是用版画的方式来制作的。中世纪的书,除了僧侣毕生从事手抄书,其它就是由木刻与铜版画来制成。一直到了中世纪末约西元1450左右,在今天德国的Maniz城,一个叫约翰・古腾堡(Johannes Gutenberg) 的人发明了第一架印刷机。适逢古腾堡机的诞生,欧洲此时正将结束黑暗的中世纪期,这也意味着,知识资讯的传递不再是特权阶级的专利。虽然印刷机的出现,图片的绘制与印刷仍由版画、手绘、手刻制成。大量的创作,在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达到了高峰,由于古腾堡机的出现,马丁路德的新教宣言,《圣经》不再只有教士才可以阅读,马丁路德将《圣经》译成日耳曼文大量传递。知识的释放与普及化,没有古腾堡印刷机这个新运动是难以進行的。同时在德国南方纽伦堡的艺术家杜尔(Albrecht Duerer)毕业生投入版画制作的工作,他用木版、铜版绘制《圣经》图片故事。这是欧洲人文主义的开始,艺术家制作的“书”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全世界各大美术馆都设有一个典藏书部门(Print & Drawing Collection)。他们除了收藏古老的珍本书(从中世纪到近代的书),并且也典藏现代艺术家们所做的书(Artist Book),一种非印刷品的手工书。典藏书、收藏书、用手工制作一本书,对欧洲的艺术家及文人雅士人来讲是一种传统,这种传统至今并没有因为现代大型展览、装置艺术的盛行而终止。

“书”在中国文化中的历史比较多样貌,书写的书就是用毛笔直接书写、画画,尤其是唐代以后,楷书的发展已具完备,汉以前是简牍书,那时纸张尚未被发明,自二十世纪初简牍书不断的出土,被发堀出来的竹简填补了书画历史自商周铜器铭文到书写文字期间不足的资料。简牍书是一种刻制在竹片或木片上、再用绳子串连起来的书册。其真名不叫书叫册,河洛语(闽南语)说的“读册”而不叫读书,正是由此而来。中国书写文字的变化是流变不居的,书的形式、发展与长卷风景书画浏览的形式,形成一种法则,不规的法则与西方的版画书的形式迥然不同。版画制作的过程重视的是一种逻辑透视法的构图,让观者在艺术家所设立的框架里,注视他所经营出来的世界,定焦观看。这与东方的长卷展开,用眼睛浏览是两种不同的欣赏体系。

日本的动画如此受欢迎,组织严密手艺高超,跟日本书的传统制作方式有关,最近纽约公共图书馆由美国日学家Roger S. Keyes策划的一个日本绘本书展,这个展览物件跨越1250年的收藏,一共展出1500木刻版书印制成的绘本,以及500本手抄本。这些展出的“绘本”书中,既有中国长卷式的书写本,又有西方式的定焦构图,好象是融合了中西方不同体系书的形式。浮世绘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浮世绘的构图与透视既不是西方也不是中国式的法则,它是一种凝固的时间,图像准确的套色与画面夸大的构图安排,主体性极强,就在这些绘本书中可闻到强烈的日本人自成一格的 “书体”。浮世绘的制作程序结构严密,非专业不可,与西方版画的分工很象,由绘图、制版、雕版、刷版、印画、装订,分层细密,不论时代如何变迁,这种艺术家的书(Artist Book)在日本的艺术传统中从来没有中断过。这个跨越千年的展览还包括了一件,小野洋子(Yoko Ono披头四之一的蓝侬的遗孀)手做的书。

在数位影像发达的世代,徒手创作的手工书成了稀有品,而书的制作过程是从计划到完成,由个人完成,实验性多于专业性,但就作品本身可以直接反映作者的私密心灵活动,是艺术家一种完整主体性的呈现。就去年10月以来,欧美各大美术馆、大型图书馆相继推出大小不同格局的艺术“书”展,这些或许是有心之士为数位化的世代带来一种文化生态上的平衡,或者是尝试为唤醒人们对书文化的记忆。

书不是止于出版商的事,每一个人在一生中,都应该想想如何来做一本你自己的书。对现代人来说,这当然是很奢侈的事,但就一个富裕开放的社会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值得参与的文化活动,一种可以永续经营的志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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