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殊途同归 (十)

张春雨


【正见网2008年04月11日】

(十)

静雅拜访同学去了,宾馆只剩黄总裁和凤游。对于邪党的电视节目,凤游根本不看,老太太也喜欢清净,所以,俩人静静的唠嗑。本来宾馆就很静,现在又是旅游淡季,加上年前南方雪灾的闹腾,北方还一直的少雪,所以,哈尔滨的冬季旅游,起码今年是不行了。

“哈尔滨哪,咱们明天到我插队的农村去看看,后天和这里的三元见见,然后晚上离开。其实,我这次来东北啊,就是要看看插队的老地方。梦牵魂绕的地方啊。”老太太说的很感慨,个中滋味凤游自然能够体会出来,何止是人老思乡的问题呢?那是青春的埋葬地,是苦乐年华的一段黑白胶片。弥足珍贵。

“我出生在黑龙江,长大在吉林,毕业分配在辽宁,政区一划分,有些地方又属于内蒙了。所以,东北地区我哪里都不陌生,都是故乡。但是哪里都不很熟悉。”凤游略带玩笑的口吻。

“原来这样,听说东北是你老家嘛。”

“还有,籍贯是河北。老人说,那个地方叫……叫什么西边外,三座塔,皇家杖子,离京一百八。现在已经找不到这个地名了,估计是北京郊县的哪个地方。”

“你的历史也赶上我了,我老家天津宝坻,下放到黑龙江双城。落实政策回到天津,再去美国,在美国还换了好几个城市。现在是世界各地,每年都走几个地方。就这么飘泊着,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啊,人生哪有幸福啊,还不如拥有几亩地,老少三辈的在乡下过安稳日子,这个操心哪,好象是轰轰烈烈的干事业,整天心都不闲着。一个好处,就是长见识了,走遍世界各地了。”

俩人言来语往的,不知不觉的间隙中,黄总裁话锋一转。

“凤游啊,你说,这个六四啥时候能平反?”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凤游有些茫然,稍稍稳稳神说,“这个不好说,这个党邪劲很大,流氓一般,它政治斗争需要的时候,风向就变。”

等了等,凤游接着说。“况且,《九评》传播的扩大,邪党也在迅速的解体,指望它给平反这个事情,也就不现实了。”

“邪党能解体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于是,凤游讲大陆的现状,讲人心的向背,讲前东欧共产邪党解体的事实,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老太太听着不住的点头。等凤游说完,黄妙贞说。

“你说,我为什么老是关心六四呢?”

凤游当然不解,茫然的等着她下话。

“其实啊,我看到你,就想起了外甥啊。”说着说着,老太太拿面巾纸擦眼角。稍稍稳稳情绪,接着说。

“告诉你吧,我外甥是六四的牺牲品。被邪党给枪杀了。他那个女朋友也杳无音信,多少年来都吉凶未卜。我们联系不上她,她也联系不上我们,也许是同时遇害的。”老太太话语非常低沉,不过情绪已经稳定了。

凤游听着很吃惊,谜底逐步的揭开了。原来是这样,老太太喜欢和自己唠嗑,说自己长的象她外甥,喜欢听自己讲六四,讲当年的大学生活。因为自己当年的生活,就是她外甥当年生活的翻版。都是同龄人,都生活在北京。而且,似乎静雅并不知道其中原委。想到这里,果然老太太说道。

“静雅不知道这些,一直瞒着她。那时她在小学念书,好糊弄。考虑这样对孩子打击太大,于是就没有告诉她,等她长大了,觉的这些痛苦告诉她有啥用?也不是邪党宣传的什么苦大仇深呢,咱们不搞那一套,所以,告诉她没用啊,太刺激了。那坦克碾压肉体的惨状,我每当想起来,心都在颤抖。那里是不是就有我的外甥啊,我,我心都碎了一般。一辈子的心灵创伤啊。所以大人一直和她说,哥哥是病死的,得急性病。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了,于事无补的伤害年轻的心灵,我不能这样残忍啊,不能,不能。伤痛完全由我一人承担好了,苦果自己悄悄的下咽吧,泪也往肚子里流。我一直到死,都要独自的品尝这些苦果的。我已经下了决心,不能告诉静雅,只要我不吐口,他们谁也不敢告诉的。”老太太非常伤心了,完全是欲哭无泪的表情,咧着嘴。

凤游痛心而同情的神情。

“外甥死了,我就把静雅接到我身边。在大陆,太不安全了。后来,把她父母,就是我姐姐和姐夫,也接到美国。可是,姐姐想儿子心重,抑郁的长年这样,最后还是早去了。”说到这里,老太太的眼角又湿润了。等一阵悲伤过后,她接着说。

“你说,我的打击多大啊,外甥死了,我就经常做恶梦,后来经过心理医生的诊治,好了一些,但是,想起外甥就心痛啊。多好的孩子啊,就是为了爱国,被邪党给害了。所以,你在火车上说的什么梦的故事,我完全相信,我没有睡着,我在后面悄悄的听着呢。那些生活经验我都有,所以说,我一直的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我那些梦,都验证了这些,因为是自己的生活经历,和别人说,别人还未必相信,特别是,还不能叫外甥女知道,所以,这些梦我也都压在心头了,努力的忘却它们。多苦啊,连梦中的亲人相见,那里的所有喜和忧,都要咽到肚子里烂掉。我,我要是不刚强,早完蛋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动情了,一边擦眼睛,一边擦鼻子。凤游还是无语。怎么说啊,说啥呀,什么安慰都是无济于事。

“我不想在大陆投资,就是我恨邪党。静雅不理解,看到了是好市场,跃跃欲试。我来这里,就是寻找,寻找过去,寻找故人,这样我才来大陆。我既爱这片土地,又恨这里的人。有时,我被自己的不爱国而折磨,我怎么这样了呢?亲人没了,祖国也没了,我没有根了,我挣多少钱也感到没有意义了。”

老太太停顿的当口,凤游插话,纠正她爱党和爱国的关系。告诉她,邪党不代表中国,中国不是邪党。今后邪党垮台,中国会更好。老太太恍然大悟一般,嘴角露出一些欣慰,责怪自己糊涂,没有搞清楚这里的关系。

“这回我知道了,我不是不爱国,祖国也不会抛弃我。我就知道,带你来一趟,不会白来。你那个女朋友,现在加拿大?我们那里有公司,我有机会去那里,见见她。你们现在联系吗?”

“已经失去联系了。她走的时候,就非常低沉。写了信给我,对这个国家不抱幻想了,也是因为六四而受到的打击。只身闯荡世界,对未来根本没有任何把握,但是,就是不想在国内了,太压抑。看不惯它们流氓的嘴脸。从上到下都是欺骗和谎言。出国当难民,也不在国内当教授。”

“好有志气呀。我要是遇到她,会设法帮助的。毕竟我在海外,已经有了一点点自己的天地。其实,中国人很聪明,有机会都会有发展的。”

“凤游啊,这次通过你,我对法轮功认识了很多,不那么抽象了。我认为你们都很好。过去我就是签字支持法轮功,我也是不了解法轮功的,只是觉的不是什么一伙坏人,是跟邪党斗争的一伙人,所以我支持。那年静雅身体不太好,说要炼法轮功试试,我给打破头楔。我说你炼这个,还能回国吗?谁能斗过邪党啊。于是,她放弃了这个想法,这回我支持她,我回国试探她一下,看看她还有没有这个想法了。”

“嗯,我们不是政治团体,解体邪党也是为了救人。因为邪党欺骗了很多人,受到欺骗的人,在天灾面前就没有未来了。”

老太太的话题渐渐的从亲人身上,转到了旅游,企管等等方面,于是,心情也渐渐的好转起来。等八点多,静雅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悲伤的痕迹了。看来,多少年的心灵创伤,多少年的心痛折磨,经过时间的淘历,已经变成了碎石般的沉淀层,虽然一经翻腾还是要随波而起,但是,稍微停手,就又很快的沉淀下去。基本又是恢复一潭清水的心境,在表面看来。

但是,这潭心灵之水的底部,是永远无人知晓的,从来不可告人的,再也不能愈合的心灵创伤。鲜血从不可愈合的伤口中,常年不止的在悄悄的、悄悄的浸涌。殷红的一直蔓延着,蔓延同时在无声无息的,一直在渐淡、渐失着。那创伤的痛啊,隐隐的、悠悠的、邈邈的。有时也还剜心的,在那清明的淫雨霏霏时候,或是重阳的丽日蓝天下的高坡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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