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殊途同归 (六)

张春雨


【正见网2008年04月07日】

(六)

“凤游啊,你睡一会儿吧,我睡不着了。还有两个小时就到站了,你累了不是?”黄妙贞略微忧伤的神情,一边说着,一边仰在行李上,眼睛向上望着,似乎在自言自语。“你讲的很好啊。回忆是美好的,有时也是痛苦的。正因为美好而 难以割舍,不肯忘怀;也正因为痛苦而不敢触及,不敢翻腾。人生,人生难,人生苦啊。”

静雅安顿完姨妈,上自己床铺,头朝里侧身睡下,一动不动静静的躺着,睡没睡着也不知道。也许在回味凤游的故事,也许在思量姨妈的感慨,也许是已经神游乌陀国了。凤游上铺的先生,翻了个身,“吧嗒,吧嗒”嚼了几下嘴巴,继续酣睡。

凤游仰头,把被子稍稍搭在腹部,闭起眼睛。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自己睡着没睡着。

“咣噹——,咔嚓;咣噹——,咔嚓。”

黄总裁思绪,已经随着凤游的故事,飞走了。

八十年代的北京,那个灰色基调的城市,倒有几分静谧和逍遥。在世界工业化大潮的诱惑下,稍有几分蠢蠢欲动,象蹒跚学步、呀呀学语的婴儿,在成熟的市场经济面前,是过多的幼稚和天真。

每次从世界发达地区来到这里,立马感到很多的放松和弛懈。一股淳朴和宁静,迎面而来。而且,最为满足的是,和自己心爱的外甥相聚,亲情、乡情的心灵慰藉。啊,那是多么向往的时刻啊。

记的那时外甥也处了个女朋友。那年秋天一起和他们游香山,漫山的红叶,远远望去,象燃烧的野火,如落日的晚霞。煞是美丽壮观。延绵起伏的山脉,如同覆盖了一张绿毯,远远望去,毛茸茸暖乎乎的感觉。他们是举足而上,坐缆车而下。两个年轻人玩的很开心,两个孩子也很懂事。对自己是尊敬有加,礼貌周到。和他们在一起,真的找到了青春,有一种弥补人生缺憾的感觉。因为,自己的青春,完全是在受人鄙视,在贫穷奔波中度过的。而外甥,打小就和自己很亲,自己也非常喜欢他。千山万水的,小小的外甥经常叨念自己这个老姨,而万水千山的,自己也很挂念那个脏兮兮的小外甥。这些,都记载在姐姐的来信中,和自己的鸿雁家书中。

外甥考入北京,自己非常替他高兴。所以,那时已经在美国的自己,常常借机出差到香港、泰国,顺便来看看外甥。孩子生活很苦,免不了给他留些钱,嘱咐他吃好,别舍得买吃的。注重身体,多参加锻练。据姐姐讲,外甥把姨妈给来的钱,悄悄的存起来,说今后考托福时再拿出来用。而平日的生活,依旧十分朴素。

记的那时游香山,自己在登山时候,外裤开裆了,十分尴尬之际。外甥的女朋友惠美脱下自己裤子,给自己穿上。恰好惠美里面是一条运动裤,很旧的运动裤。是孩子们在运动场穿的,蓝色棉线,两侧是两条白色杠杠。还好,虽然不太合体,毕竟能够遮丑,自己总算不至于无地自容。就是惠美的形像不雅,上身一本正经大大方方的开领毛衫,下身是显的过于随便,甚至寒碜的运动裤,而脚下又是一双高跟皮鞋。那极不协调的穿戴打扮,会使人人看到都会心中打个大大的问号。倒是没有认识人遇到,都是陌生人,谁笑话谁呀,都形同陌路一般。话虽是这么说,几乎毫不介意的惠美依然又说又笑,说明这个孩子不虚荣啊。一般女孩哪能受了,不羞羞答答的,也是忸怩作态的拘禁吧。

这真是两个好孩子。

外甥浓眉大眼,惠美落落大方。俩个孩子还都仪表不差,无论是个头,还是长相。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黄妙贞双手迭抠的枕在脑后,仰身躺在行李上,眼望顶铺。不想了,越想越心痛。是的,凤游长的有些象外甥,特别是嘴部,说话的时候最象。浮想联翩的时候,她脑海中又是涌现了苏轼的那首词,“――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苏轼一梦,留下千古绝唱,后人也遁寻同感的一梦,舒胸达义,借古吟怀。

毕竟,毕竟一切都是过去了,转眼自己已是一把年纪,还是想一些开心的事吧。于是,市场的拓展,釜山的前程,这个决策的处理,那个要员的续任,又是一股脑的翻江倒海。唉,人活着,就是这些乱麻一样的东西。纠缠了一辈又一辈,梳理了一代接一代。到了今天也没有理清,不知何时才能道明。运筹帷幄者的千军万马,和炕头上老太太的鸡鸭鹅狗,不分伯仲般的都沉甸甸的压在不同人的心头。那些都是令人常常辗转反侧的枢机、关键、钥匙口啊。谁敢说谁的不重要?

火车铁轨的铿锵声,冰冷无情的敲击着无眠人的心底;同时又若隐若现的变成熟睡者的摇篮曲。世间的事物就是这样,行路者最希望有太阳的照耀,而盗贼却希望永远的夜幕不启。

身边人都已然安稳的入睡,妙贞老太太有些羡慕不已。从那虽然伤痛,背后带有惬意的回忆联想中,渐渐 的感到有些心悸。噢,睡吧,睡吧,哪怕是半个小时,不然明天可能又是浑身乏力。她这样告诫着自己时,也渐渐的神志迷糊起来。

黝黑的夜幕下,光秃秃树梢上的一弯寒月,随着火车的奔驰,在向后退去、退去。却也总是不肯真的退去。一直挂在车窗旁的树梢上。静静的,无言的,似乎看透大地上每人的心底,对世人在假戏真唱般的无聊而不屑一顾;又象天机不可泄漏的在绕有趣味的沉默中潜心的观察每人的一举一动;却又象一个永远不谙世事的旁观者,在寂寞无聊中看着这永远也不懂的万千红尘中的众生百态;也象一个和世间没有任何干系的一块石头、一幅画就是自顾自的存在那里而已。

香甜的睡眠往往中止于不情愿的节骨眼,甜美的长梦往往对醒来的现实而感到晦气。所以说,但愿大梦不醒,往往是很多人的不切实际的口头禅。因此的千百年来,文人骚客,都为短暂的浮生若梦而歌而叹。

夜半子时,沈阳到了。

睡眼惺忪的旅客,此起彼伏的打着哈欠,酸胳膊懒腿钻出热被窝,迷迷糊糊的收拾行装。

这是人生的又一驿站,该说的话说,该办的事办,该演的戏演,然后,匆匆的继续赶路。永远是走不尽的目标,也永远是没有目标的人生之旅。

过客的人生,匆匆百年,究竟何所失,何所得?似乎没人说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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