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古文 拾珠玑】钴汜潭记 (柳宗元)

幸紫


【正见网2011年03月21日】

【白话试译】

钴汜潭在西山的西面。起初因为冉水从南方奔腾注入,被山石抵挡住,逼得来个大转弯、大曲折而向东流去。由于头尾坡度陡峻,水势荡击越发猛烈,紧啮着它的边沿冲激,所以形成周围宽而中间深的态势,一直到完全啮着石头才止住。漩起了车轮般的水沫,然后才缓慢前行。其间清明而平静的水面,约莫十来亩,有树环绕着,有泉悬挂着。

上面有人家居住,因为我常去游玩,有一天早晨,那户人家特地敲门来告诉我说:“实在受不了官租私债的拖累,现在已经另外刈草、开山,准备迁居,愿意把潭上的田地变卖,换些现款清偿,以便延缓灾祸上身。”

我高兴的照他的话办了。便把原来的台基加高,门槛延长,把原本在高处的泉水,往下引导流注而坠向潭中,遂发出泠泠的喷泉声响,这情调、景观,尤其以中秋夜赏月最为适宜。在这儿才算真的可以看到天的高旷、气的辽远哪。是谁使我高兴的住在这蛮夷之地而忘却故乡的,不就是这个潭吗!

【原文】

钴汜潭(潭形状似钴汜,即熨斗,故名)在西山西。其始盖冉水(即冉溪)自南奔注,抵山石,曲折东流。其颠委(头尾)势峻,荡击益暴,啮其涯,故旁广而中深,毕至石乃止。流沫成轮,然后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亩,有树环焉,有泉悬焉。

其上有居者,以余之亟(屡次)游也,一旦款门(叩门)来告曰:“不胜官租(国税)私券(私债)之委积(堆积),既芟山(刈草、开山)而更居,愿以潭上田,贸(交易)财以缓祸。”

予乐而如其言。则崇(加高)其台,延其槛,行(通、引)其泉于高者而坠之潭,有声>w(小水入大水之声)然,尤与中秋观月为宜。于以见天之高,气之回。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

【心得体会】

本文是《永州八记》之次篇,写一小潭,煞费无数笔墨,读来你会领略作者暗中的寓意:自伤谪居无法一展长才,只好游山玩水记述胜景以自娱的憾恨。

五千年中华文化的铺展,都是神佛精心设计的,史册上许多鼎鼎大名的文豪,都是寻佛向道的修炼人,他们的一生总是坎坷困顿,他们的仕途都是贬谪流放,可他们的文学成就,一律照耀古今、璀璨光华!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柳宗元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极度聪明的奇才,被贬谪到荒远的不毛之地,心中自有难言的痛苦。然而任何一种痛苦都可能磨励人的生存意志、强化人的深度思考。正如后人指出的“于迁谪中始收文章之极功。盖以其落浮夸之气,得忧患之助,言从字顺,遂造真理耳。”正是十多年的贬谪生活所带来的大磨难,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成就了他千古文章一大家的不朽地位。

根据柳宗元的自述:“吾自幼好佛,求其道,积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说。于零陵(即永州),吾独有得焉。”原来对于佛教,他竟然自幼就学起,有着三十年的钻研和探求。可惜一直没有碰到过使他心服的精通佛法的人,直到贬官永州后,才有了重大的突破和收获。到永州后,除了身世遭遇,迫使他進一步去深思几十年来学佛过程中不解的问题外,他与佛教高僧巽上人的交往,对他真正走入佛教修炼,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

由于在文章上的突飞猛進,加上对佛、道、儒三教经典的精研,柳宗元一生为许多高僧写过碑铭、塔记一类的文章,而他对佛理的深刻理解、超人的见地也通过这些碑铭、塔记而得以广泛传播。从他许多的诗文作品里,我们约略可以推测到,他从其中认识到了宇宙生命的败坏,最终只有佛法才能拯救的结论;明白了“向内求”、“心不被外物所动”的高深法理。

此篇是八记中最简短的一文了,只写一个十亩大的小潭。潭虽小,可有冉水奔注、环树飞泉,所以日夜是“天籁”;潭虽小,地处偏远、水势雷鸣,也不寂寞,因为“其上有居者”、还有“潭上田”!看来,清幽的山水,总有“识货”的人:柳宗元与这户人家。表面直观,全文里,有动有静、有声有势、有水有石、有人有屋、有尘俗烦恼(官租、私券、缓祸),也有心中愁绪(贬谪蛮夷、挂怀故土)。可你读来,内心会有股静谧与喜悦悄然生起,为柳宗元也为自己──总算在扰攘的红尘中,找到一角可以暂时安心栖息之地啦!山水有灵,我想这小潭也不愿被庸俗的凡夫所破坏,是吧?

【作者】柳宗元(西元773-819),字子厚,河东(今山西)解人。十七举進士,曾任监察御史里行,升礼部员外郎。因王叔文案贬永州司马,后徙柳州刺史。诗文皆极有名,文与韩愈齐名,为唐宋八大家之一,有《柳河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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