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老爷的故事

“黄土老爷”是满人，说起这个故事的人没提到他的名字。光绪乙酉年，黄土老爷选授湖南靖州吏目。黄土老爷向来家境贫寒，于是不带僮仆一个人来到湖南。

黄土老爷屡屡请求拜见布政使大人，守门人却索取红包，黄土老爷耿直不给，守门人就始终不予通报。黄土老爷交不了委任状就当不上官，过了很久旅费花光了，衣物也典当尽了，黄土老爷被迫流落街头当苦力帮人担黄土，每天赚几十文钱糊口。

一天，某黑心老板居然连黄土老爷微薄的工薪都要克扣，黄土老爷因讨薪与他争吵起来。当时涂宗瀛由湖南按察使升任湖南布政使，刚好出门看见此事，就停轿问有何冤屈？黄土老爷告状，并自称“卑职”。涂宗瀛心想这人是不是疯子在无理取闹？于是置之不问，起轿离去。

又过了很久，黄土老爷更加贫困潦倒，沦落到代行夜者打更。有个主管宵禁的官员，听到更夫打更却看不见更夫人影，派人叫更夫出来。黄土老爷才从棚子里钻出来，那位官员怒道：“你负责夜间巡逻，竟在床上休息！”要鞭打他。黄土老爷说：“打不得！我是官。”那位官员觉得黄土老爷荒诞不经，转怒为笑，问：“你是哪门子的官？”黄土老爷说：“靖州吏目。”那位官员大惊，想想黄土老爷的口音是北京话，莫非真是来湖南做官的满人？就问：“果真？”黄土老爷说：“果真！”那位官员说：“果真是官，那我们明天衙门见！”黄土老爷说：“好！”

第二天，黄土老爷却没来。那位官员问他，黄土老爷说：“我身上短布单衣，下摆只到小腿，可以穿着行夜，不可以穿着见长官。”那位官员说：“这是我疏忽了。”借衣服给他穿，黄土老爷才来到衙门。那位官员仔细询问他的家世和履历，原来真的是靖州吏目，于是带他拜见长沙太守，长沙太守又告诉涂宗瀛。

涂宗瀛惊诧道：“难道之前自称‘卑职’的苦力就是他？”召见黄土老爷，说：“实在让你受苦了！”命令属吏检视官籍，看如今谁在当靖州吏目？一查原来前任靖州吏目早就任期已满，只因为继任久久不到，不能交印卸任。涂宗瀛命令属吏迅速办理文书让黄土老爷上任，随即又对太守说：“此君太苦了，我们应该稍加资助。”于是官员们集资四百两银子资助黄土老爷赴靖州上任。

几天后，靖州吏目黄土老爷進衙门辞别。涂宗瀛又召见他，对他说：“我之前叫太守送你四百两银子小助行色。你吃了这么久的苦，今后应该更加刻苦努力，当个好官。”黄土老爷叩头说：“卑职敢不奉教。然而大人所赐四百两银子我实在不敢接受，已经赞助长沙县库了。”涂宗瀛问黄土老爷为何有银子不要？黄土老爷说：“我当吏目后虽然俸禄不多，但比起担黄土做苦力的时候还是强多了。布衣蔬食的日子难道还供不起吗？何必要这么多银子！我把银子存在县库，以备公家哪天用得着。”涂宗瀛大叹：“你今后一定是个好官！”

于是黄土老爷的事迹传遍三湘，人们都叫他是“黄土老爷”，叫来叫去，他的本名反而没人记得了。考察京城所刊行的《爵秩全函》，靖州吏目名叫寿嵩，也许这就是“黄土老爷”其人。

（据《清稗类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