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选读:《贞观政要》(十)

陆志仝


【正见网2007年10月15日】

今天所选读的古文是唐太宗与大臣们谈论“封建”的事宜。现在人一看到“封建”这个词,可能会马上想到所谓的“封建迷信”这个词组或认为“封建”就是指一个人的思想很迂腐、守旧等等。其实这是近代中国大陆在党文化流毒影响下的一种变异用法,“封建”一词在中国古代根本就没有这些意思。

“封建”一词的原意是:封邦建国。古代帝王把爵位、土地分赐给亲戚或功臣,使之在该区域内建立邦国,这就叫“封建”。相传黄帝为封建之始,至周朝制度始备。比如战国(东周)时期的秦、齐、楚、燕、韩、魏、赵七国就是东周王朝下的七个诸侯国。这些诸侯国有各自的国王,且各诸侯国的法律也不尽相同。秦朝的时候,秦始皇废除了封建制,改为中央集权统治,在全国设立郡县,废除诸侯而委派郡县长官。汉朝时,汉高祖刘邦又沿袭周朝的封建制,分割天下,分封自己的子弟和功臣为诸侯王。

隋唐以后至清朝,历朝历代都没有再实行封建制。因此,如果说中国历史上真正意义封建社会,那是汉朝及汉朝以前的朝代(其中还不包括秦朝)。实行什么样的社会制度并不是笔者选读此篇古文想讨论的话题;鉴于现代有很多人对“封建”一词的原意不是很清楚,所以笔者才在文章的开头予以说明。

对古文感兴趣的朋友也许读过或听说过唐·柳宗元的《封建论》,其实贞观时期礼部侍郎李百药写的《封建论》也相当精彩,由于篇幅太长,笔者只是选了其中的一段。

以下古文选自《贞观政要·论封建第八》:

贞观元年,封中书令[注1]房玄龄为邗国公,兵部尚书[注2]杜如晦为蔡国公,吏部尚书[注3]长孙无忌[注4]为齐国公,并为第一等,食邑实封一千三百户。皇从父淮安王神通[注5]上言:“义旗初起,臣率兵先至,今玄龄等刀笔之人,功居第一,臣窃不服。”太宗曰:“国家大事,惟赏与罚。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咸惧。则知赏罚不可轻行也。今计勋行赏,玄龄等有筹谋帷幄[注6]、画定社稷[注7]之功,所以汉之萧何[注8],虽无汗马,指踪推毂[注9],故得功居第一。叔父于国至亲,诚无爱惜,但以不可缘私滥与勋臣同赏矣。”由是诸功臣自相谓曰:“陛下以至公,赏不私其亲,吾属何可妄诉[注10]。”初,高祖举宗正籍[注11],弟侄、再从、三从[注12]孩童已上封王者数十人。至是,太宗谓群臣曰:“自两汉已降,惟封子及兄弟,其疏远者,非有大功,如汉之贾、泽[注13],并不得受封。若一切封王,多给力役,乃至劳苦万姓,以养己之亲属。”于是宗室先封郡王其间无功者,皆降为县公[注14]。

贞观十一年,礼部侍郎李百药[注15]奏论驳世封事曰:

自陛下仰顺圣慈[注16],嗣膺宝历[注17],情深致治,综覈[注18]前王。虽至道无名[注19],言象所纪,略陈梗概,安所庶几[注20]?爱敬烝烝[注21],劳而不倦,大舜之孝也。访安内竖[注22],亲尝御膳,文王之德也。每宪司谳罪[注23],尚书奏狱,大小必察,枉直咸举,以断趾之法,易大辟之刑[注24],仁心隐恻,贯彻幽显,大禹之泣辜也[注25]。正色直言,虚心受纳,不简鄙讷,无弃刍荛,帝尧之求谏也。弘奖名教,劝励学徒,既擢明经于青紫[注26],将升硕儒于卿相,圣人之善诱也。群臣以宫中暑湿,寝膳或乖,请移御高明,营一小阁,遂惜十家之产,竟抑子来[注27]之愿,不吝阴阳[注28]之感,以安卑陋之居。顷岁霜俭,普天饥馑,丧乱甫尔[注29],仓廪[注30]空虚。圣情矜愍,勤加赈恤,竟无一人流离道路,犹且食惟藜藿[注31],乐彻簨簴[注32],言必凄动,貌成癯瘦。公旦喜于重译,文命矜其即叙[注33]。陛下每见四夷款附,万里归仁,必退思進省,凝神动虑,恐妄劳中国,以求远方,不藉万古之英声,以存一时之茂实。心切忧劳,志绝游幸,每旦视朝,听受无倦,智周于万物,道济于天下。罢朝之后,引進名臣,讨论是非,备尽肝膈,惟及政事,更无异辞。才日昃[注34],必命才学之士,赐以清闲,高谈典籍,杂以文咏,间以玄言,乙夜[注35]忘疲,中宵不寐。此之四道,独迈往初,斯实生民以来,一人而已。弘兹风化,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间,弥纶[注36]天壤。而淳粹尚阻,浮诡[注37]未移,此由习之久,难以卒变。请待斫雕成器,以质代文,刑措[注38]之教一行,登封之礼云毕,然后定疆理之制,议山河之赏,未为晚焉。《易》称:“天地盈虚,与时消息,况于人乎?”美哉斯言也。

太宗并嘉纳其言。于是竟罢子弟及功臣世袭刺史。

注释:

[注1]中书令:官名,汉武帝时始设。贞观时期为宰相之职。
[注2]兵部尚书:官名,统管全国军事行政长官,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唐代六部之一。六部分别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依唐制,六部均为尚书省所辖,每部中‘尚书’为最高长官,并配侍郎(副职,相当于现在的副部长)一员。六部中每部又领四司,计24司。
[注3]吏部尚书:官名,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选等事宜。
[注4]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西元659年),字辅机,河南洛阳人。先世乃鲜卑族拓跋氏,北魏皇族支系,后改为长孙氏。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内兄,文德顺圣皇后的哥哥。少与太宗友善,义军渡河,无忌至长春宫谒见,授渭北道行军典签。常从太宗征讨,累除比部郎中,封上党县公。武德九年,隐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谋,将害太宗,无忌请太宗先发诛之。贞观元年,转吏部尚书,以功第一,進封齐国公。贞观十一年,奉命与房玄龄等修《贞观律》。贞观十七年,太宗令图功臣二十四人于凌烟阁,长孙无忌居第一。唐高宗即位,册封太尉。永徽二年(西元651年)奉命与律学士对唐律逐条解释,撰成《律疏》(宋以后称《唐律疏议》)30卷。因反对高宗立武则天为皇后,为许敬宗构陷,削爵流黔州(今贵州),自缢死。
[注5]皇从父淮安王神通:从父指叔父。神通即李神通(?—西元630年),唐高祖李渊的堂兄弟。隋末在京师;高祖义师起,隋人捕之,神通潜入鄠县(今陕西省户县)山南,与京师大侠史万宝、河东裴勣、柳崇礼等举兵以应义师。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众逾一万。高祖闻之大悦,授光禄大夫。从高祖平京师,拜宗正卿。武德元年,拜右翊卫大将军,封永康王,寻改封淮安王,为山东道安抚大使。贞观元年,拜开府仪同三司,赐实封五百户。贞观四年,薨。太宗为之废朝,赠司空,谥曰靖。
[注6]筹谋帷幄:帷幄,帐幕。筹谋帷幄指在军帐中制订作战策略。亦作“谋谟帷幄”、“运筹帷幄”、“坐筹帷幄”。见于《后汉书·卷十六·邓禹传》:“制诏前将军禹:深执忠孝,与朕谋谟帷幄,决胜千里。”
[注7]画定社稷:画通划。本句指用计谋安定国家。
[注8]萧何:萧何(?—西元前193年),沛县(江苏省徐州市沛县)人也。早年任秦沛县狱吏。高祖为布衣时,数以吏事护高祖。秦末佐汉高祖刘邦起兵。高祖克咸阳后,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高祖)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图书也。项羽称王后,萧何劝说刘邦接受分封,立足汉中。刘邦为汉王,以萧何为丞相,萧何极力推荐韩信为大将军,还定三秦。汉朝建立后,以他功最高封为“酂(音赞)侯”,食邑八千户。惠帝二年卒,谥号“文终侯”。病危时,举荐曹参继任相国。
[注9]虽无汗马,指踪推毂:“汗马”指战功;“推毂”在本句中指判断敌军的去向;“毂”指敌军战车的痕迹。此句典故出自《汉书·萧何传》:汉五年,高祖即皇帝位,以萧何功最盛,先封为酂侯,食邑八千户。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兵,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居臣等上,何也?”上曰:“诸君知猎乎?”曰:“知之。”“知猎狗乎?”曰:“知之。”上曰:“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走得曾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从我,多者三两人;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群臣后皆莫敢言。
[注10]妄诉:胡说八道之意。
[注11]举宗正籍:指列举宗室名籍。
[注12]再从、三从:指二传、三传的后代子孙。
[注13]贾、泽:指汉高祖从(堂)兄弟刘贾(曾被封为荆王)和从祖昆弟刘泽(曾被封为燕王)。
[注14]县公:本为春秋时楚国对县尹的尊称。晋代始置为爵名。历代多沿置,元代以后废。
[注15]李百药:李百药(西元565年—西元648年),字重规,定州安平(今河北安平县)人,为童兒时多疾病,祖母赵氏故以百药为名。七岁解属文。开皇初,授东宫通事舍人,迁太子舍人,兼东宫学士。太宗重其才名,贞观元年,召拜中书舍人,赐爵安平县男。受诏修定《五礼》及律令,撰《齐书》。贞观二年,除礼部侍郎。贞观十年,以撰《齐史》成,加散骑常侍,行太子左庶子,赐物四百段。贞观十一年,以撰《五礼》及律令成,進爵为子。后数岁,以年老固请致仕,许之。太宗尝制《帝京篇》,命百药并作,上叹其工,手诏曰:“卿何身之老而才之壮,何齿之宿而意之新乎!” 贞观二十二年卒,年八十四,谥曰康。
[注16]圣慈:古时对太上皇或皇太后的称呼。本文指唐高祖李渊。在古文中,“慈”字用于称谓时,一般指母亲,如:家慈、令慈(他人的母亲)、先慈(已故的母亲)、慈训(母亲的教诲)、慈帏(皇后或母亲)、慈制(指母亲去世,家人正在守丧制)。
[注17]嗣膺(音四英)宝历:嗣,继承。膺,担当或接受重任。“嗣膺”指继前人而当受。宝历,指帝位。在古文中亦常写成:夙膺宝历、嗣膺宝录、嗣膺宝业等。
[注18]综覈(音合):覈,通核。综覈(核),综聚而考查得失。见于东汉·荀悦《前汉纪·卷二十三·孝元皇帝纪下》:“孝宣皇帝任法审刑,综覈名实,听断精明,事业修理,下无隐情。”或作综核名实。
[注19]虽至道无名:此句在本文中的大意是—虽然(陛下)至真至善的功德无法用一个名称来形容。这也是对太宗皇帝的最佳赞颂。此句是从老子的《道德经》中化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注20]安所庶几:安,怎么。所,可以。庶几,差不多。本句的大意是—(其实)又怎么能够完全说清呢?指太宗皇帝的功德太大,不能完全说清楚。
[注21]烝烝(音争):本文指淳厚的样子。出自《尚书·尧典》:“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姦。”又见于《史记·酷吏传·序》:“网漏于吞舟之鱼,而吏治烝烝,不至于姦,黎民艾安。”又可表示兴盛的样子。如:草木烝烝,日以繁茂。
[注22]内竖:本文指内宫。“内竖”二字本义是指皇宫内传达琐碎事务的小官(一般为小太监担任)。出自《周礼·天宫·内竖》:“内竖掌内外之通令。”
[注23]宪司谳(音宴)罪:宪司,魏晋以来御史(监察官)的别称。谳罪,审判定罪。
[注24]断趾之法,易大辟之刑:据《旧唐书·刑法志》记载,唐太宗宅心仁慈,即位后曾将部分死刑罪改为断右趾。太宗寻又愍其受刑之苦,乃与八座定议奏闻,于是又除断趾法,改为加役流三千里,居作二年。“大辟”指死刑。古代五刑的一种。据《礼记·文王世子》记载:“刑狱成,有司谳于公,其死罪则曰某之罪在大辟。”
[注25]大禹之泣辜也:辜,罪、罪行。据西汉·刘向《说苑·君道》记载:禹出见罪人,下车问而泣之,左右曰:“夫罪人不顺道,故使然焉,君王何为痛之至于此也?”禹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今寡人为君也,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书曰:“百姓有罪,在予一人。”
[注26]擢(音捉)明经于青紫:擢,选拔。明经,唐代科举考试制度中的一科目,与進士科并列,主要考经义;本文指以明经考试选拔官员。青紫,本文指朝廷的官员。‘青紫’本义是用古代高官服饰的颜色以指官服,如杜甫《夏夜叹》诗:“青紫虽被体,不如早还乡。”另外,‘青紫’也指绑在官印上的青绶、紫绶;比喻高官显爵。
[注27]子来:本文指群臣们的好意。“子来”一词的原义是不召自来,如子女趋前侍奉父母。出自《诗经·大雅·灵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建造灵台的事情不用着急,老百姓会不召自来)。”又见于三国时期魏国·钟会《檄蜀文》:“征夫勤瘁,难以当子来之民。”
[注28]阴阳:向日为阳,背日为阴。本文用来比喻气候之寒暑。
[注29]甫尔:刚刚开始。
[注30]仓廪(音凛):储藏米谷的地方。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
[注31]藜藿(音离货):藜,蔓生藜(草本),嫩叶可食。藿,豆叶。藜藿,指吃野菜或粗劣的饭菜。
[注32]乐彻簨簴(音笋巨):彻,撤除、撤去。簨簴,古代悬挂钟、磬、鼓的架子,横杆叫簨,立柱叫簴。本句指撤去悬挂乐器的架子,比喻停止歌舞娱乐活动。
[注33]文命矜其即叙:据《史记·夏本纪二》记载:“夏禹,名曰文命。”矜,自夸、骄傲。即叙,亦作“即序”;就序;归顺。出自《尚书·禹贡》:“织皮崐崘 、析支 、渠搜 、西戎即叙。”
[注34]日昃(音仄):昃,日在西方时侧也。——《说文》。日昃,指黄昏时分,太阳西斜。见于《汉书·卷五十六·董仲舒传》:“当此之时,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三国时期魏·曹植《杂诗七首之三》:“明晨秉机杼,日昃不成文。”或作日仄。
[注35]乙夜:二更时分,晚上十点左右。据东汉·蔡质《汉仪》记载:“凡中宫漏夜尽,鼓鸣则起,钟鸣则息,卫士甲乙徼相传。甲夜毕,传乙夜,相传尽五更。”另据元初史学家胡三省《资治通鉴广注》中解释:“夜有五更:一更为甲夜,二更为乙夜,三更为丙夜,四更为丁夜,五更为戊夜。”
[注36]弥纶:遍布、囊括、包罗之意。出自《易经·系辞传》:“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
[注37]浮诡:浮华怪异、虚伪诡诈之意。见于南朝梁·刘勰(音协)《文心雕龙·序志》中批评当时文风:“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擎悦,离本弥甚。”
[注38]刑措:出自“刑措不用”这个成语,意思是没有人犯法,刑罚搁置不用;形容政教清和的太平盛世。“措” 指放置、安放。见于《史记·周本纪》记载:“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措四十余年不用。”

全文大意:

贞观元年,太宗皇帝封中书令房玄龄为邗国公,兵部尚书杜如晦为蔡国公,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为齐国公,都是第一等功臣,食邑实封一千三百户。太宗的叔父淮南王李神通上奏说:“当初太上皇义旗刚举的时候,我就率兵首先响应,如今房玄龄等舞文弄墨的人反而功居第一等,我心里不服。”太宗说:“国家大事,就在于赏与罚。赏赐与功劳相符,没有功劳的人就会自动退避;惩罚与罪行相当,作恶的人都会感到畏惧。由此可知,赏赐与惩罚不可以轻易施行。现在论功行赏,房玄龄等有运筹帷幄、用计谋安定社稷的功劳,就像汉代的萧何,虽然没有在战场上厮杀的功劳,但他有指示行军路线、判断敌军去向的功劳,所以功居第一。叔父是朝廷至亲,确实不应该吝惜封赏,但也不可因私情随便与功臣享受同样的待遇啊!”因此,诸位功臣相互议论说:“陛下对待臣子极为公正,赏赐不偏袒他的亲戚,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当初,唐高祖按照宗室名籍,将自己的兄弟、侄儿、及他们二代、三代的孩童几十人都封王。至此,太宗对大臣们说:“自从两汉以来,皇帝只封儿子和兄弟为王。其他关系较疏远的,除非像汉朝的刘贾、刘泽那样有大功,其他的都不能封王。如果所有的亲属都封王,给他们很多劳力和仆役,就是加重百姓的劳苦来养活皇帝的亲属。”于是,宗室当中原先封为郡王而没有功劳的,全部降为县公。

贞观十一年,礼部侍郎李百药上奏疏反对世袭封爵这件事情:

自从陛下敬顺太上皇的旨意,继承帝位以来,一心致力于治理好国家,综聚而考查历代君主的治国得失。陛下的大德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对陛下的言行,我只能凭记忆,略陈梗概,其实又怎么能够完全说清呢?陛下对太上皇尊重及敬爱,劳而不倦,孝心比得上大舜;到内宫向太上皇请安,并亲自为太上皇尝试膳食,美德比得上文王。御史审案情况报告、刑部尚书上奏的刑狱奏疏,事无大小陛下都亲自审察,有错必纠,用断脚趾的惩罚代替死刑。陛下的仁慈和恻隐之心,就如同大禹见到有人因罪受罚而痛心哭泣、引咎自责一样,使活着的人和因罪而死的人都深深感动。

陛下发现臣下有错就严肃指正,说话直率,而且又虚心接受别人的劝谏,不简慢地位卑微或言语迟钝的人,不拒绝平民百姓的意见,就像唐尧那样虚心求谏。陛下弘扬名教,勉励莘莘学子,既通过明经等考试选拔官员,同时还委任那些饱学鸿儒为卿相大臣,如同圣人那样循循善诱。大臣们都认为皇宫里闷热潮湿,食宿有时不合意,请陛下于高处及明亮的地方,建造一座小阁楼,而陛下却认为要耗费十户人家的资产盖楼实在可惜,竟婉拒了大臣们的好意,也不计较身受寒暑,安居于卑宫陋室。前几年,因霜灾造成粮食歉收,天下饥馑,丧乱又开始出现,粮仓空虚,陛下矜恤百姓,不断的给予救济,竟没有一个百姓外出逃荒,而陛下却吃着粗劣的饭菜,停止了歌舞娱乐活动,言语凄切,容貌消瘦。

周公旦因越裳国通过辗转翻译前来進贡而高兴,大禹因西戎族前来归附而自豪,而陛下每次见四方夷邦不远万里前来归附,一定要退思反省,仔细考虑,深恐贪求远方贡物而骚扰中原百姓,不凭借万古的英名去换取一时的众多宝物。陛下由于操劳国事,游玩巡幸都一概免除,每天早晨上朝听取大臣议论国事从不感到困倦,圣明遍及万物,广布仁德于天下。退朝之后,请名臣進宫讨论政事得失,推心置腹,只论政事,不谈其它。黄昏时分,一定让有才学的人共享清闲,和他们一起谈论典籍,或吟诗作赋,有时还谈玄论道,乐而忘疲,中夜不寐。在这四个方面,超过了历代圣明的国君,实在是有史以来,惟有陛下一人可以做到。如果将这些美德风化天下,昭示四方,臣相信在一年之内,定能遍布天地之间。但目前淳朴的风气依然受干扰阻碍,老百姓浮躁诡诈的恶习也没有完全改变。这是由于积习已久,难以一下子转变。请等到璞玉雕琢成器,淳朴的风气改变了浮薄的习俗,刑罚搁置不用的教化开始实行,登泰山封禅的典礼完毕之后,再定封疆而治的制度,讨论赏赐土地的事宜,也不算晚。《易经》上说:“天地盈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此消彼长,更何况人呢?”这话说的是多么好呀!

太宗皇帝称赞并采纳了李百药等大臣的谏言。于是终于撤销了宗室及功臣世袭刺史的诏令。

评讲:管理一个国家,要做到赏罚分明是很难的,太宗皇帝对其叔父李神通语重心长的讲话,及纠正对那些皇亲国戚过分的封赏,为什么会让满朝的文武大臣们佩服呢?就是因为太宗没有一点私心,而且为天下的百姓考虑,不想因为给那些皇亲国戚过多的封赏而加重老百姓的负担。一个国家的国君与大臣们如果都能做到无私,那么这个国家的江山也一定是稳固的。正如有一句古诗写的:“天家日月无私照,圣主山河不动摇。”

李百药在奏疏中提到了“大禹泣辜”的故事。大禹出巡时看到有个人因犯罪而受罚,痛心哭泣并深深的引咎自责;大禹身边的侍臣不理解,就问:“这个人因犯罪而受惩罚,陛下为什么如此痛心呢?”大禹回答说:“尧、舜时期的老百姓,能跟君主同心同德;而现在我当了君王,却没能把老百姓教化好,百姓各有各的想法,因此我非常痛心。”大禹让人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道:“百姓有罪,是我的责任。”

“大禹泣辜”的故事被历代贤明的君主视为典范。而太宗皇帝在看到万国来朝,天下归附时,还能够退思反省,仔细考虑自己在政教上是否还有什么缺失之处。从大禹及唐太宗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古代的圣王,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能首先找自己的原因,找自己的不足之处,以期做的更好。圣王的美德值得我们称赞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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