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挥之不去(四十九)

章冬


【正见网2007年05月18日】

儿时的生活是单调枯燥的。孩子们对什么都希奇,对明天都希冀。

星星点点的文化生活,比当时饭碗里的肉,还要少的可怜。孩子们纯洁的灵魂、空白的大脑,整天的被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誓把那反动派一扫光”,“不打尽豺狼绝不下战场”,“这个女人哪――,不寻常!”,等等的唱腔所充斥。

屋里屋外,房前房后,你打开戏匣子就是这些东西。要不就是“哥达纲领批判”,“三要三不要”,“美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领导人民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等的激情仇恨的腔调。

这些充满了斗争味道,扭曲历史、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狂妄无知的东西。何止是单调,搅扰的简直心神不宁,无稽六受。

如同萝卜干一般,干瘪的心灵,渴望着知识的滋润;昏昏然,黑夜浓雾中的迷茫跋涉,渴望真理的照明和指引。

麻雀是敌人,耗子是祸害,蟑螂要消灭,最后那个是苍蝇还是蚊子呢,一直搞不清的那个东西,都是四害之列的。反正是那个年代,整的人举手就是敌人,张嘴就是斗争。上斗天、下斗地,中间斗人。实在没啥斗的了,拿这些小动物出气练兵。在斗争中求团结,在斗争中求发展。“阶级斗争是纲,纲举目张。”

人们凶巴巴的目光,没有涵养和包容。

所以,很少的一些调剂生活的美味,被牢牢的刻在了脑海中。

夏日的午后,突然一阵锣响,人们兴奋的跑出来。原来是一帮打把式卖艺的。挑挑的,背包的,男男女女几个人。南腔北调的声音,拖娘带崽的,从大人到孩子,都是南方人面孔。脑瓜的形状,鼻子眼睛的位置形状等等,都是非常的格路样。放下行装,开始了着手表演。围观的越来越多。

男子把布条扎在腰上,戴上护腕之类的东西,九节鞭、绳鞭、大刀等等,陆续亮相。大女孩穿上功夫服装,压腿抻腰的。

“这些孩子,好象不能念书了,走东串西。这,……多可惜呀,多可怜啊。”心里这样想着,看着她们晒黑的脸颊,上下打量一番。都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少年也都知道了害羞和腼腆。

“我家安徽旌德县,古代气功我来练。”

一个矮胖的小伙子,围着场子走了一周,一边拍打胸脯,一边拿出凶悍的架势,给自己壮胆,嘴里这样的吵吵几句。一会儿开始运气,攥紧拳头,站马步,“哈――,哈。”肚子胳膊都粗了很多。另外一个瘦一些的老爷们,三十几岁样子,拿着木棍开始的打他。往胳膊上打,往肚子上打。下手真狠哪,“嘭,嘭”的。胖小伙子面不改色,不疼不痒。

“厉害,真厉害。”不时的人群中有这样的喝彩。

然后,是抬来一块大石磨,磨米用的石磨,几百斤的样子。胖小伙子再次使劲运气,再次勒紧腰带,然后躺下。伙伴两个人,在周围叫来两位壮汉帮手,抬起石磨,慢慢的放在胖小伙子的用布盖好的肚子上。这时,胖小伙子已经用布也把眼睛盖上了。瘦老爷们开始征求胖小伙子的意见。躺着的他稍微点头,于是,开始往石磨上站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站了一圈人。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看着,为胖小伙子捏把汗。

他们停留十几秒钟,然后人慢慢下来。

石磨抬下后,胖小伙子起来,脸色有些发白。转了两圈。看来很伤气力的。

“你今年多大了?”有好事的妇女问。

“而是伞”。

“结婚了吗?”

“妹呢。”

“啧啧。唉,真不容易。撇家舍业的,天南地北的。”

“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啊?”

“我姐夫。”

“啧啧,这是一家人啊。”

很显然,女孩和那个小一点的男孩,都是他姐夫和姐姐生的。他姐姐一直守在行李旁边,背上背着一个似乎能刚刚走路的,更小一点的小孩,不知是男是女。

围观人多了,渐渐的把场子缩小。于是,老爷们拿出绳鞭,开始了舞弄。那个铁镖头,不断的逼近人们,人们害怕的往外躲闪,场子空间又大了起来。老爷们开始表演单掌开碑。一块厚石碑,被他大喝一声的用手掌击断。

“真功夫!”观众中谁这样的说着。

然后,是小女孩的耍刀,刀舞的呼呼生风,她时而紧凑的激烈砍杀,时而停顿一下的亮相。

就连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也来几个鲤鱼打挺,鹞子翻身,弓步、虚步的一套拳法。每个节目结束,一般要敲几下锣响,烘托气氛。

节目一个个的表演完,可能生产队给十元、十五元钱什么的。他们在抱拳中,谢过大家的捧场。那嘴真甜,大叔、大婶、兄弟、妹妹的叫个遍,叫的大家心里很敞亮。

除了这些,还有耍猴的。

红屁股的猴子,在食物和鞭子的驱使下,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演。大家哈哈大笑中,不时的扔五角、二角,五分、二分的钱币。主人领着猴子谢过大家。

好象是那个“永远不落的红太阳”,一夜之间,再也升不起来的之后。错愕之下,惊恐之余的中国大地的人们,才渐渐的苏醒明白了,‘红太阳’即使不再升空,也不影响鸡鸭鹅狗的嬉戏;‘大救星’轰然坠地,也不影响猪马牛羊的劳作生息。而且,电台里开始有了小说“李自成”,评书“岳飞传”的广播。被无数次耍弄、欺骗、挑动、欺压后的,麻木、狠毒、干瘪、玩世不恭的疲惫的心灵,得到了一点自然雨露的滋润。

那无数的黄昏后,飘散的炊烟笼罩着村落,归巢的飞鸟掠过树梢,抓紧饭后的份内活计。于是,怀着兴奋期盼的心情,续接昨日的书段。

闯王的功亏一篑。岳飞挑滑车,牛皋的一马三招,秦桧的狡诈阴险,皇帝坐井观天。

那时,我家的收音机坏了。就跑到五叔家,守着他的半导体,那个本来使用二号电池,后背却绑着三节一号电池的笨重家伙,津津有味的聚精会神的听。

为贫瘠的大脑里,充填有限的知识养份。

那时的革命,革掉了很多‘尾巴’。奶奶常常叨咕的糖葫芦,跑旱船,踩高跷,九连环,驴皮影,杂耍等等都不见了。对于我们,都成了隔世的旧梦。神话般的海市蜃楼。

物质极大贫穷,精神极大匮乏,人性的极大扭曲,道德的极大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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