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医学反思:台湾医生写的一封信

【正见新闻网2013年06月28日】

这是我前几天提到李佳燕医师写给一位她的儿心医师朋友的,一封让我读来鸡皮满地的信。她跟我说:“如果你觉得公布这封信,有益于我们的‘革命’,就贴吧!”那让我鸡皮全体致敬的,无他,就是一份柔软的坚毅、警醒的察觉与宽广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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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

我想要跟你说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父亲是教授的孩子的故事。这孩子从幼儿园我就认识,到了国中,开始走样,开始抽烟,开始染发,开始放学不回家,开始飚车。我没有再看过他,直到他二十岁左右,一回,来我门诊,我几乎不认得他了,他顶着一头红加黄色的爆炸头,双臂刺青,耳朵上穿了好几个孔。我知道他国中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国一开始就被学校一群学生盯上,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他最后采取自保的作法,就是–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我不知道他的父母知不知道他所受到的遭遇。但是,我知道这孩子会变成这样,是有不为大人所理解的艰辛与痛苦。

第二个故事,也是关于一位大学教授的孩子。这孩子,我也是从他幼儿园时就认识,每次来看病,都带给我无比贴心与温暖回馈的特别小孩。我在一次的聊天中,才知道他妈妈已经带他吃药吃了七年,那时他已国二。我惊讶到下巴差点掉下来!因为那是一个非常特别,但是又非常惹人喜爱的孩子!妈妈淡淡地说因为孩子会兴奋过度,所以带他去看儿心科,确诊后吃药。兴奋也有过度的!?妈妈淡淡地说:“因为兴奋过度,他就无法读书,隔天考试就考不好……”我知道这家庭,问题很多,最大问题是婆媳关系,夫妻之间的龃龉不断!我真觉得这孩子只是某种形式的代罪羔羊!

我还可以说更多故事……。说这两个故事,是要说:第一,儿心医师常会说来警告人的:“如果过动不治疗,长大恐有反社会行为”。“过动”没有接受药物治疗,也许不是孩子后来怎么样怎么样的主因。美国是诊断最多,也是用药最多的国家,可是,他的青少年问题,应该也是已开发国家中最严重的了!为什么没有精神科医师质疑?因为他们的ADHD治疗用药率如此之高,应该是小孩长大会最乖啊!却只见到治安败坏犯罪率也越来越高。就像我们讲青春期的叛逆,为什么在人类学家米德.玛格丽特的研究里,原始岛屿的社会,不见叛逆的问题,倒是在像美国这样的社会,成了重大的问题?这些足以让我们深思:是什么使我们的孩子叛逆?是什么使我们像小天使的孩子,长大成为坏蛋?不是“过动儿没有治疗”所致,绝对有不是儿心医师可以理解与有能力探讨的因素。第二,教授,即使是专业的教授,也看不到自己家与孩子的问题,更不一定有处理的能力。

我一直无法将孩子让成人觉得混乱的行径,视为一种疾病。我也不认为透过人类表现的行为来作诊断的儿童疾病,是可以靠谈几句话,观察几分钟,主要凭大人的说词的一两次看诊,就可确诊的!因为我们知道每个行为背后,有许多我们无法想象的累积促成因素,只看到表面的“行为症状”,就诊断给药,我以为医师也太小看孩子的心灵活动!我遇到好几个孩子,被大人认定有破坏行为,有的是为了自救,有的是为了让大人看到他,有的是一种抗议,有的则是相反的,反而是一种开心的表现……。我知道你要说你们看诊时间上的不足,无法询问病人如此透彻,我觉得很纳闷,既然无法一次看仔细,就分多次看,为何有些医师一次两次看诊,就急着要下诊断开药了呢?!

我当医师二十六年,现在的我和二十年前的我,和十五年前的我,一定改变很多。二十年前,当我初次接触所谓的医疗社会学时,我真的有愣到!有些在我们过去习医的过程中,视为理所当然的作法或理论,以社会学的观点来看,竟是如此不堪与破绽百出!但是,我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我不会先辩驳,我会先听,我太好奇了,我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到现在,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我看医疗的眼睛就不同了,我以为现在的我看医疗,比较接近我希望的“人的医疗”,而不是医学的医疗。

我以“更年期事件”为例,此事件给我很大的震撼。当年我至少读过上百篇更年期使用荷尔蒙的医学研究报告,通通是利多于弊,无一幸免,即使当时的医疗社会学者,已经有不同的声音,但是我们说她们是非专业!不了解什么是医学!一直到2002年,在更年期使用荷尔蒙超过数十年之后,才有大量的样本持续性地追踪研究出来–更年期妇女不宜一律使用荷尔蒙!我开始意识到,医疗行为“伪科学”的程度,可能超乎我们所可以想象的,过度医疗化以及与利益商机的关系,更是不容忽视。我自己这几年也历经更年期,我更是怀疑更年期的不舒服症状,是如何被塑造,被倡导,被女人内化……。包括“产后忧郁症”。我自己生完小孩,历经沮丧的一段日子,我的学弟说我是产后忧郁症。如果是别的女人,可能早就去吃抗忧郁剂了,但是,我知道我为何沮丧,我知道如果让我每天都可以睡饱,如果让我可以做兼差工作就好,如果我先生我婆婆可以帮忙,如果我先生的育儿观念与我一致,我知道如果……我就会过得很好,但是,这些,当年我都没有。这些完全与荷尔蒙无关,更非抗忧郁剂可以帮我解决的状况。

不仅是自身的生命经验,包括从孩子身上,从我熟识的许多孩子身上,我更看到台湾现行教育的变态!结果是无法驯服于现行教育的孩子,有一大堆都会被叫去看儿心医师。当我们与老师对话,希望她们更审慎地评估孩子再转介时,老师们说:“她们上的研习,儿心医师会一再教导不要把过动当好动,只要有疑似症状,就要转介,及早发现,及早治疗,以免造成终身的遗憾。”结果是,老师不自觉地舍弃了精致与开放式班级经营的能力与专业,而诿给疾病与医疗,这是我们在基层一再不断碰到的情况。我认识一位孩子被诊断为过动儿的母亲,当她试图与老师讨论如何带她的孩子时,老师回答她:“这种事,你跟她的医生讨论就好,不必跟我谈!”

而医师以下诊断将孩子的行为疾病化,以给药或者行为治疗“改造”孩子不为大人世界所接受的行为,来呼应老师与家长的需求,真正应该被改变与调整的威权的教养方式,僵化的教育现场与变质的教育价值,却因此被袒护住了!这是我最痛心疾首的部分!所以,我才会说老师家长与医师,仿佛成了维护变态教育的共谋!

你提到的工人父母无力管教孩子,上学老师抱怨不断,父母无法学习行为治疗的技巧,只好让孩子继续服药。我要再告诉你一个孩子的故事。他从小就坐不住,顶多一二十分钟,进了教室,捣蛋不断,长大过程,刀伤不断,甚至还被枪抵过胸口。读到大学,上课顶多坐二十分钟,开始玩遥控车,作弄同学,或者干脆站起来换位置,或走出教室抽根烟,他今年大学毕业了。他是校园风云人物,他自信十足!足球篮球撞球都是高手,国标舞热舞是全校第一,还酷爱料理美食,会修车修马桶修水电,会赏鸟种花养小动物,他打三份工……。这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从未被叫去看病与服药,他铁定是儿心科的漏网之鱼,但是,又如何?服药后,他还会是一个如此活力十足,光芒四射的孩子吗?这孩子没有步上看病服药的路,是因为他不是台湾人!这样的孩子,在他的国家稀松平常,但是这样的孩子,在台湾,就会是病人!

回到你的工人孩子,如果老师没有抱怨,工人阶级的父母会带孩子来看儿心科吗?我怀疑!我自然不了解孩子的状况有多么让大人头疼,但是,老师端,可能才是更需要着力的点。我曾经因为一位无父无母的原住民小孩,打电话跟老师沟通过数次,请老师协助,而不是“入孩子于病”!如果我们有更多元,更开放的教育环境,需要吃药需要治疗的孩子,还会那么多吗?如果因为大人的无能与无知,而只好委屈孩子吃药,来解决大人的困扰,这样的逻辑,我实在很难接受!在论坛上,有一位老师分享,她刚接手时,她的班上有十二个在服药的ADHD,带了一个多学期,已经没有一个孩子需要服药了!

你在你们医院上班,自然看每个医师都是很认真的,但是,你知道其他医师是如何看病的吗?你去当过假病人让她们看过病吗?我们在基层,我的朋友,我的病人,我的学生甚至连记者,经常告诉我们儿心医师,让人失望的看诊方式。我们一位社会学的老师也曾当过假病人去看过精神科,填完量表,他也被诊断是过动!儿心界都没有听到这些声音吗?

儿心医师也不敢否认,确实有些孩子是被过度诊断过度用药,但是为何不见儿心医师出面提出反省?反而当有人提出此呼吁时,是以反弹的姿态面对?我看不到对孩子的关注。在所有主流的声音全部是大量倡导认识ADHD,要早期发现早期治疗时,为何听不到任何一个台湾的儿心医师,说出要父母老师小心,不要以“症状对号入座”的方式,对ADHD过度诊断的呼吁?!而我们却看到国外,早有不计其数的论文与报导在提醒老师父母和医师。更遑论要精神科医师针对DSM的美式诊断,提出质疑与修改建议!

我很遗憾,你满足于你所听所阅读所被教导来的这些医学知识吗?在行医多年后,你没有发觉其中无法满足人心的缺憾吗?那是我们在接受医学教育过程中,开天窗的一个大洞!你不想听听别的领域的专家怎么说,怎么看ADHD吗?我去参加了论坛,看到听到我本来不知道的,有些让我心疼,有些令人感动,有些让我兴奋,让我雀跃不已!我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我参加,收获满行囊,更开启了许多眼睛,这是我们的医学教育没有教我们的,却是更接近社会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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